Saturday, June 12, 2010

美国病人

这几天开始在学校的安排下看当地的病人, 对他们的生活状况开始有一点接触。 这些病人都是同学校研究中心合作经年的职业病人, 说他们职业, 是因为他们都在失业的状况下, 或只有一份收入微薄的工作, 但因为眼睛的状况非常特殊,所以不介意当白老鼠, 来一次接受散瞳,麻醉, 及至少一个半小时的检验后, 领取40美元车马费。 也有另一种病人是老当益壮的退休人士, 在家里闲着没事干, 种花种草之外,又很担心自身的健康及眼睛状况, 便自动报名为志愿服务社区人士, 时不时地来研究中心报到, 让研究生当他们是研究对象, 他们不必整天掏腰包看医生, 可接受免费检查, 医生咨询, 还有车马费拿, 是个三赢情况。

但我看了几天病, 便可清楚的发觉前者都是黑人为多, 后者则为白人的多。

国家的贫富悬殊, 在看病中便可以看出来。 有个黑人病人, 青光眼到了晚期了, 却完全处在停药的情况下; 我们还以为我们听错了, 但问清楚之后, 才发觉他失业经年, 没有户口保险, 连一个月百多元的点眼剂都负担不起; 他前后已经跟着研究所几年了, 研究所也一直写信向有关的眼科保健疗保当局申请对他免费治疗, 但要遥遥无期, 我们检验他的时候, 发觉一只眼睛的视神经已经开始萎缩, 视盘开始凹陷, 连筛板都看得见了,照这么样的情况发展下去的话, 失明是一定可以预见的, 但研究所的导师们只是说, 我们再写信吧, 试试看怎么样。 他们这么说, 我心里便知道是无望的了。 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看这种病人, 心情怎么会好, 新加坡再怎么势利, 但还没有听过拒绝治疗一个病人只因为他太穷。 当然新加坡也有医院向病人讨债的记录, 但真的还不起, 没有一个医生可以对病人说, 那你滚吧, 我们不可以给你治疗。 更别说我们还有很多间由私人民间办的慈善医院, 对病人治疗也可以做到收很小的象征性费用或甚至豁免全部的费用。

而后者的那种病人, 多是家境比较优越的, 90岁的老太太, 还是耳聪目明的, 来接受检查一为打发时间, 二为怕输心理, 她们很清楚自己的病情及发展, 但绝对不能说他们有病, 他们会跳起来说, 我什么病都没有, 你别乱说。 今天看了一个前老护士, 另一个是训狗师, 专门研究狗心理学的, 他天生视神经萎缩, 但他告诉我你要知道狗高不高兴, 你要看着他的眼睛。 我问他, 那猫呢, 他想了一想, 说看它的叫声。 哈哈, 逗得我。

无论是黑白病人, 好像都很开心的样子,进来便天南地北地同我们聊, 问我们新加坡的死刑法律, 带口香糖会不会被鞭刑, 乱过马路会被罚坐牢吗。 上次有个涂鸦的美国人在新加坡被判鞭刑, 搞了个天大的外交事件, 克林顿来信求情, 才从 4 鞭减到 2 鞭。 那时候全世界哗然, 小小的新加坡居然对美国这么样, 克林顿的面子也只换个减刑而已。 其实我们那时候便笑, 是美国的小子不懂天高地厚, 你乱涂鸦也就罢了, 将交通灯拆了搬回家也无所谓, 但却笨到跑去将大法官及几个法官的车子也涂鸦了, 他们会饶他吗。

但从此之后, 新加坡在美国的知名度便是罚的同义词, 见到有新加坡的人来, 一定问, 要怎么罚我们, 要怎么判我们, 印象深刻。

他们除了笑容满脸, 也很爱开玩笑, 口才也很好, 口风也很紧, 想从他们口中套出他们的病情是不可能的, 大概训练有素, 说到重点,还会避清就重, 说你们自己看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很多遗传视神经萎缩的病人, 西医治疗也就是保持密切观察, 我在做报告的时候, 写中国已经有中医治疗证明这种疾病的治疗有科学化的进展, 萎缩的神经有恢复的可能性, 应该进一步探讨。 我以为老美看了一定不高兴, 那里知道负责我组的导师一看了即刻跑来问, 你看过类似的成功病例吗。 我说我在中国北京的教授就是治疗视神经萎缩的翘楚。 他们一听即刻兴奋莫名, 同我说手头上还有几个病人, 是否能安排同他们谈谈中医治疗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美国人对知识的需索求知, 态度是如此积极, 如此来者不拒。

看了几天的病人, 再回到市中心来看金融区的红男绿女, 每个泡在咖啡馆或餐厅里谈天说地, 一餐就花了100多块美金, 但原来也还有连一个月100多块美金也不能负担而等着变盲的病人。 这里的宝马只值三万美金, 所以中国为了宝马而要献身的女人们千万不要到美国来, 因为她们会很失望的发现原来宝马在这里这么不值钱。 而当然这里的所谓豪宅, 天天去学校经过的那些洋楼, 也才10万美金左右。

那么这里什么才是高尚生活, 就是那种没有疗保但看病而不需要担心医药费的人, 能够做到这点, 才是美国真正的有钱人。

(新加坡林秋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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