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March 1, 2010

迎送生涯

像我这种拖到最后一分钟才匆匆忙忙地赶回去上班的人, 肯定是会出事的, 但没想到出的事居然是自己生病。 晚11点抵达的班机, 凌晨1点才睡下, 隔天8点便坐在医院里。 我感觉不舒服, 但天下没有医生生病的, 病人还是要照看的, 何况这些都是两个星期前就排好的病人。

我一打开电脑看了注册的38个病人, 还没来得及晕, 组里被我叫妈咪的陈医生便过来对我说, “今天你少罗嗦点知道吗, 我已经给你卡时间了, 一个病人只给你5分钟, 知道不。” 上次因为我多嘴问了一个忧郁症的一些心事, 结果她滔滔不绝地在那里又哭又闹地说了20分钟还没办法停下来, 急得全组的人都瞪着我, 眼里喷出火来, 我差点得自杀谢罪。

这下好啦, 刚回来我便得全身武装地坐在那里像个木乃伊, 妈咪说卡5分钟, 意即我只能看着电脑问诊了, 噢,怎么样, 好吗, 上次的药吃了怎么样, 可以的话, 照方输入, 不可以才来问为什么不可以, 但手脚要快, 不可以想一个方想什么发方药组成的拖慢时间, 就像陈医生时不时给我来个眼神, 意思还是说, 你还要问多久, 18年历史细说从头啊?

我们都只有一双手, 一对耳朵。 要看的病人永远那么多, 永远看不完, 再问下去就是时间脱节。 但病人等了几个钟头进来, 我都还没说完新年快乐, 即刻奔入主题, 两三下子解决, 看下时间, 三分钟不到, 天, 真要快到这么样, 我到底是看病还是同时间赛跑?

由于新年假期刚过, 复工的第一天, 熟识的病人总是热情地进来问好, 送上糕饼点心, 甚至塞红包的, 为了节省时间, 我们派一个人专门站在旁边帮我们推卸这等事。 我戴着个大口罩, 什么也不必说, 旁边的人自会同病人说, “你什么也别给了, 她不会收的, 她今天不方便说太多话噢, 心领了。 对对对, 她一收就要坐牢的, 知道了啊, 医院规定的。” 诸如此类的, 反正我们的责任便是少说多做, 尤其是这种紧张时刻, 更是分秒必争, 那能花时间在这类人情世故上。

连续一个星期下来, 我的感冒一直没有好, 在院内几名大内高手的调养下, 依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挨, 连中国教授都隔海抓药了, 我仍然凄凄惨惨戚戚地, 一天看了无数的病人,自己却是个病猫样。

我天天穿得像个太空人似的, 只怕将病菌传染给病人。 但组员们一直说, 能撑就撑吧, 一休息了这些病人还是会积累回来的, 迟早还是得看, 晚看不如早看, 要不然永远看不完。

都说了, 只有医生不可以生病, 生病了得自己负责。 我查下这几天的看病记录, 真是客如潮水,一个走了, 另一个就来, 我们如此应接不暇, 自嘲自己是最红牌的阿姑。 现在什么功绩表现都得看数目字, 看病也一样, 自己病了趴在那里像头狗, 但业绩还是要拼的。

郁闷的时候, 给教授发短信, “我真后悔当医生了啊, 我选择的路。” 他可一点都不同情我, 只说,“没得选择, 你只能继续做这行。”

于是我顶着这不寻常的38度闷热天气, 拼命地喝完板兰根再灌金银花, 再不行,吞抗生素维他命C, 喷鼻通灵, 向上天祈祷让我赶快痊愈吧, 我还真不能生病呢, 还有那么多客人要接,不是吗。

(新加坡林秋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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