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May 4, 2010

重新出发

今天早上到医院值班, 楼下的排期秘书送上来一叠病案, 说:“眼中风的病人, 看吗。” 我看她一眼说, “你不知道我现在连盲人都看吗。”组里给我叫妈咪的陈医生即刻瞪我一眼, 说, “你说你这不是狂妄是什么, 这种话传出去还得了, 人家会刷你的。”

我即刻唯唯诺诺, 表示知错, 但立刻辩白这是东西方教育的最大不同点。 我记得刚到英国的时候, 教授第一课就教我们一定要懂得表现自己的长处, 我能什么, 我会什么, 我擅长什么, 懂, 就说。 不懂, 就学, 很简单的道理。 现在来到美国眼科研究所, 导师也是一样的态度, 他们从来不排斥任何他们不熟悉的学问, 知道我会中医, 都来不及的讨教, 但对于西医眼科方面的知识, 他们不吝指教, 但他们强调的信息依然是, 你会就说, 不会就问,ok。

然后永远是中国给我最大的冲击; 两年前同一批长者到北京医院临床, 他们都是纯中医, 对西医的诊断方式完全的陌生。 然后我的教授放上了一张视网膜图, 问这个杯盘比值大概是多少呢? 我看了一眼, 全场静默不作声, 我按捺不住地说了 0.8, 我的教授感到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好像为什么我会懂这个模样。 坐我旁边的同僚拼命地给我打眼色, 我不是没看见, 但是我想这么个问题, 我的学生都会答吧, 我说有什么问题呢。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我那些长者同僚很明显的话里带刺,“噢我们有什么看不懂的, 问小林不是可以了吗。” 后来我的医院同僚就说我, 你走东方路线就是要永远装傻瓜ok, 你的辈分比别人低很多, 要敬老尊贤知道吗。 我当然记得不知那个圣人说过要不耻下问这句话, 但既然东西有别得这么样, 最好就是装白痴, 看到一些错误的资料或示范,我也不敢出声。 因为在西方, 教授是以学生超越自己为荣, 但在东方, 我相信这应该还是一条很长的路。

后来妈咪同我说, 从前看我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 打扮永远前卫时尚, 脚踏四寸高跟鞋, 穿窄裙或低腰裤,一脸精妆的来学校, 还年年考第一, 她说谁不恨你恨得牙痒痒的, 这么的嚣张, 这么的高傲, 却又这么的锋芒毕露。 但毕业后她同我共事了两年, 才发觉我原来是这么傻这么天真的人,单纯得很让她吃惊。

于是我同妈咪说, 以貌取人是最失策的, 在西医院里, 很多医生都长得象摇滚歌手或明星, 我的导师就象足了玩saxophone 爵士音乐的 Kenny G,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的头发长到了腰际, 很像风云漫画里的聂凤, 但他一开口就是学问, 谁还敢看轻他。

后来妈咪也同意, 做我们这行,办事能力最重要, 谁也不要管谁长得象明星或大妈, 病人如潮水就是金字招牌了。 病人进来, 觉得你太年轻, 同他想象得不一样, 但你将他治好了, 他就服你, 就这么简单。

我离开的时候就同妈咪说, 从今天开始, 我要恢复全副武装的上医院,
最好是弄个最潮的假睫毛来戴看看, 那才叫酷。 妈咪即刻骂我, 神经病噢, 要将医院搞成娱乐歌厅才甘愿是吗, 嫌病人的视力不够差还是怎么样啊, 还要这么样的试验? 我没答, 赶快逃之夭夭。


(新加坡林秋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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